醫療服務業跟所有行業一樣，常遇到不講理、愛貪小便宜等各式各樣的「奧客」，像是支票突然跳票、病人聲請破產等，無奇不有。

但在我行醫這麼多年來，戲演得最足的就是這位病人了。


某天，在我南加州的診所走進了一位年約50多歲的台籍華人，腳一踏進診所就指名要我看診，一見到我，潸然淚下的說：「陳醫師您看，我只剰幾顆牙沒錢治療，但我現在又…得了胰臟癌，我的醫師說我只剩下一年可以活了…但我真的沒有錢可以植牙，是不是能夠打折？不要跟我收那麼高的費用？您都可以去南美洲義診了，幫我植幾顆牙，對您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吧？我只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還有牙可以維持快樂、溫飽……。」


一開始，我也有些質疑，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，不敢隨便就替他植牙，但他跟他太太總共來診所三次，從早等到晚，一看見我就大哭，甚至跪下拜託我，最後，我心軟了，答應替他「免費」植牙…而且還是全口植牙。

這個案例很特別，雖然一開始，我質疑他的病情是否真如他所說的如此嚴重，但始終相信他是真的生病了。


原因很簡單：首先，我也來自台灣，有著相同的台灣背景，在我心中已經先加幾分了，在異鄉，台灣人惺惺相惜同鄉；再來，我思考後，認為不會有人會拿自己的健康、生命開玩笑，病人「只是希望能夠進食來維持生命最基本的需要」，當醫師的我，能夠不救人嗎？想起在哈佛醫學院宣示救人的一幕，我知道身為醫師只要穿上白袍，就有救人的責任。

事情就這麼過了三年…


某天，新員工整理這幾年的病歷，突然看到這位罹患胰臟癌、全口缺牙、即將病死的台灣男性後，她說：「陳醫師！我的房東也是你的病人耶！還植全口的牙！」我納悶，什麼房東、什麼全口？拿過病例一看差點沒昏倒，這個人不是胰臟癌的患者嗎？不是又病又窮嗎？新員工告訴我，那「疑似罹患胰臟癌、只剩一年可活的病患」在南加州是個有名的擁有多筆房產的包租公，經濟狀況無虞。


當頭棒喝的我不禁思考，以救人為原則的醫師就得注定被欺騙嗎？以可憐、同情來包裝「奧客」行為，其實醫生是懂得的，只是在衡量之下，選擇了「醫德」，忽視奧客的不合理行為。換句話說，很多醫師都是被「醫德」二字所綁架，間接「寵」出奧客！

想起病人說「您都到南美洲義診了，幫我植牙也沒什麼吧？」一語，不禁更為憤怒，我寧可「主動」至南美洲免費替弱勢者植牙，也不願「被義診」啊！